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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慢」?當以後的小孩問起這個形容詞時,該怎麼具體形容?

 

最近實際感受最慢的經驗是回台東的車上,搭上週五深夜往南開的班車,站站停、站站等,原本快睡著的恍惚總是在列車快進站時的拖拉煞車中搖醒;回家的感覺依然沒變,大學時覺得好遠好慢,現在則轉了心態,對這種慢沒太多特別的感覺,反而還挺享受在途中,沒什麼事好做、放空就對了的狀態。

 

醒在花東縱谷初天明的列車上,兩旁雲霧未散、飄在遠山和稻田上的景象,以前總是瞄一眼就繼續沉睡,現在則特別容易沉浸在這窗格裡,像對著戲劇院的投影幕一樣,睡眼惺忪地想像雲門就在這樣的幕前起舞;只有慢車才可以讓我有這樣的體會。

 

回家前,先在關山下車,沿著田和山坡跑了一圈馬拉松,濕濕暖暖的空氣,慢慢跑才可以好好呼吸,邊跑邊看兩旁的風景,忘掉紀錄和速度,那些數字在這山景前,顯得都不重要。跑完再搭著慢車往北、往池上走,看著月台和列車上的乘客上交易便當,這是整趟最感急促的時刻,雖然在池上這站,列車總會很有默契地等便當都交易完成再開走。

 

一大早的池上幾乎沒有新聞上常說的遊客滿街,特別悠閒無人,租一台腳踏車就可以慢慢閒晃整個小鎮,慢慢寫一張明信片、看著打鐵店老闆慢慢打著獵刀、慢慢看著路邊待售的小雞互相依偎著、小小聲地叫著。

 

車站左拐有間「甘盛堂」,賣牛肉麵,一個星期只營業2.5天,兩個老闆,一個換過肝、一個換過腎,湊在一起爲了慢活。車站右拐再往前走有個阿婆糙米料理,只點了「生態糙米布丁」,阿婆又拿出糙米飯和一整壺糙米漿給我喝,順便指著牆上的插畫開始幫我上一堂「糙米生態營養學」,教我怎麼幫糙米泡水,可以讓澱粉還原成胺基酸,吃完不硬又不會有脹飽感的營養作用。

 

街區上開始出現一些文化計畫,例如在地人發起老屋新作用的計劃和投票,不是像台南那樣都開咖啡廳就對了,是改成讓大家再回去使用到老屋的新計畫,一切都回歸到慢慢的、食物的、老屋的、傳統技藝打鐵和做豆腐的,池上的慢不是開車到伯朗大道,下車、擺姿勢、跳起來、拍照、上車、離開,就可以體會得到的。

 

逛完街區,再騎遠一點,抓一把路邊麥田裡的麥,第一次看到麥在眼前,有多驚喜;往遊客的反方向騎,越騎越遠,到了一個木工返鄉創業的咖啡店,店裡只販賣三個東西:自己栽種和收成的虹吸熱咖啡、用月桃葉包的現場窯烤年糕,還有檸檬汁。很多看雜誌而來的觀光客一下車就顯露失望表情說:「就這樣?」是啊,就這樣,慢慢地做自己想要做的東西,為自己而活,人家的小生意為什麼要迎合你自以為的老子心態呢?

 

吃完微熱的烤年糕後,往回騎的路上瞧見路邊的客家媽媽正在做客家福菜,風吹來都是鹹鹹的香味,聞到會餓;再騎到伯朗大道,像通往雲裡的路,直直一條在眼前,都市裡的上班族把車開進停車場,這裡的腳一踩,是奔向山雲裡;在池上,不用查手機,在田邊怎麼繞,反正都會回到原點,Google Map是爲上班族設計的,在這裡的腳下是整個世界,而在這裡也只能拍一張照,因為其他都要留給眼睛。

 

最後,買了便當,坐在月台上等著搭上白鐵光華號,慢慢駛進站、再慢慢開走,天越來越黑,車廂裡的風扇轉著,一切都慢地很剛好。追求越來越快的時代其實就在腦後,網路不夠快、前面車開得不夠快、日子過得有點慢,誰還記得慢的感覺?電視廣告上也在定義,世界越快、心則慢,看似很合理的訴求,但總覺得哪裡不對,有種矛盾的錯搭;慢總是外在的狀態,而影響到心態上的慢,對我來說,慢該是從地理、心理一致性的融合而達到的體會,該怎麼在追求快的空間境界裡體會慢?

 

往台北返工的路上,再特地選了慢車,沿著原路往回看,越慢越好,手機裡傳來和工作有關的mail和訊息,都沒辦法再影響情緒;想想也是,望著窗外慢慢飛過的風景,我在想:為了工作傳惱人訊息來的人,都沒考慮到收訊息的對方的心情,那我又何必因為這封訊息而影響到我自己?

 

大概只有慢車、慢慢地回家,一切都慢慢的時候,我才可以體會和放下,和不用考慮太多,刪除。

 

沿縱谷而起的鐵路高架橋其實早已預告我們,快的日子就快來臨了;看著新聞上的畫面,開進台東的火車掛上了電氣線,而白鐵柴油車也終於退休了,以前會搭著可以把窗戶打開、吹吹風、進山洞要把窗戶關上的白鐵車去鄉下找同學玩的超慢車,也就要消失在時刻表上了,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在山里車站,像日本人一樣,對著最後一班白鐵車,鞠躬,謝謝你,讓我對慢永遠懷著憧憬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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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ncentkense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