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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活』:中國用語,指「注入」,新事物進入,發生融合;語意近似於「打通、開通或刺激」,較常應用資訊與電玩軟體產業,例如「激活碼」、「激活工具」等,而後逐漸演變至其他應用,例如「激活皮膚」、「激活經濟」等等。

「Old is New」曾是台灣故宮提出的slogan,「如何以新概念看待老歷史?」-類似的議題是當代發展文化創意產業上,遇上古典藝術時所面臨的考驗,除了文化創意產業外,城市發展也遇到相同的狀況:我們應該為歷史街區注入些什麼?北京鼓樓邊的南鑼鼓巷曾是一種嘗試,在保持建築形式、完善基礎設施的前提下,引導商業注入,用時尚店鋪、創意元素和休閒消費置換原有的人居型態。南鑼鼓巷在短短兩年內迅速成為北京的一處城市新景觀,我們已漸漸不再提起其曾為元朝大都的中心區域、北京保存最完好的四合院群,更沒有人再去談論那些發生在那裡的歷史更迭與名士風流,現在吸引大家注意的,僅僅是酒吧街的光影浮動;歷史遺跡並未被摧毀,卻在燈紅酒綠中日漸消散。

南鑼鼓巷的轟動商業效應,引來許多其他中國城市紛紛複製模仿,這樣的模式卻延伸出城市發展與文物保護的問題,例如福建省福州市的「三坊七巷」。生活在福州,沒有人不知道這片區域-三坊七巷,因為它就位於福州城最繁華的商業街邊,這地方相當於北京的王府井大街,上海的南京路,廈門的中山路;過去的三坊七巷是中國歷史名人的見證,但到了中國經濟發展迅速發展的當代,三坊七巷的尷尬正在於位置顯要,隨著城市建設的加速,到處建起光鮮亮麗的高樓大廈,可是在鬧市中心,還保留這樣一片破舊的街區,仿佛福州臉面上一塊灰暗的胎記,何況這地方寸土寸金,不知有多少房地產商虎視眈眈。

的確,三坊七巷是一截魚骨,卡在福州城市建設的咽喉上。這些年,福州文化界要求保護三坊七巷的呼聲很高,學者、作家、藝術家挖掘創作了大量與其相關的文史、影視、攝影作品,甚至是中央電視台也拉拔到福州開拍紀錄片,加深了人們對這片古街區文化蘊涵的認識;商業與文化兩種利益博弈,形成曠日持久的拉鋸戰,問題的擱置終究抵不過經濟發展的新浪潮;三坊七巷終究還存在著,但其實現存的風貌早已成為「假」的。

三坊七巷是福州文化的見證者,從唐末五代開始,三坊七巷的基本格局就已確定;如果你懂得閱讀,三坊七巷裡的每一棟房屋都記得許多故事,這裡住了許多名人,而這些名人除了影響各朝代的政治外,私生活也充滿了文藝風,例如曾住過黃巷的陳壽祺,即為清朝中葉著名的學者,曾任《福建通志》編撰,而陳壽祺的鄰居則為梁章鉅,陳和梁兩人在清朝皆以藏書著稱,兩人身為鄰居應該也常常交換珍藏的書來看吧。

此外,住在衣錦坊的陳衍則是民國版《福建通志》的主持編撰,而陳衍家的對面則是住著文史名家-柯振岱,其為《西湖志》的編撰,也是《福建通志》的協撰,和陳衍兩人不只是好鄰居也是好同事,而陳衍家附近也住了清初大詩人-黃任,而有晚清詩壇第一人之稱也是清朝晚期與民初重要的政治人物的鄭孝胥,也出身於衣錦坊。

除了這些專門寫書的文人外,三坊七巷打從宋代開始就成了文人的搖籃,許多太宰、國子祭酒、名士、名儒、狀元都曾住過三坊七巷,到清代近期的林則徐、沈葆楨、林旭、林覺民與嚴復也都發跡於三坊七巷,可見三坊七巷才是真正有資格稱為「菁英社區」的文教住宅區。

因為一層層厚重歷史的覆蓋,三坊七巷不只是房屋,也不只是一個相對完整古老街區,不是這些可見的物質型態;從建築的角度來看,閩北建築精美謹嚴、閩南大厝壯觀華麗,但它們都不像破舊的三坊七巷在各個年代間來回穿梭;你可能會想到沈葆楨在被派往台灣任職前,如何在宮巷裡靠寫書法鎮定心情的,你可能會想到林覺民在出發前往參加革命起義的前一晚,〈與妻訣別書〉是在什麼樣的空間下寫出來的,只要走進三坊七巷,就像走進一個個活生生的歷史人物的過去。

每一座城市都裝滿了記憶,墳墓、廢墟、古蹟、老街與舊宅,不經意地嵌入我們的生活,呈現數千年文明演進的痕跡;唯有在那些還被現代化進程遠遠拋棄的角落裡,才能找尋到屬於一座城市從何而來、遭遇幾許的歷史記憶。三坊七巷構成了福州的歷史縱深,一座只是完全商業化、現代化的城市只不過是匍匐在大地上的淺浮雕,沒有任何精神上的維度,就像人一樣,靈魂與個性,需要漫長的時間去形成。

所有的坊巷都可以重建,但我們如何重建舊日的文化氛圍和社會關係?不論三坊七巷變得多真多假,不會再有沈葆楨和林則徐了,也不會再有林覺民與嚴復了,因為這不過是一場單純的整修工程,無關社區重建、人文復興,整座三坊七巷都在進行重生,全區成了施工現場,正在大興土木,成了什麼樣子?要記得,明清時期,三坊七巷中的南后街也曾賣著舊書、花燈、字畫、古玩和文具,這是一條商業街,而商業是容易重建的,代價就是-放棄過去。

改造三坊七巷到底是激活還是破壞?我只知道,現在到福州已看不到真正的三坊七巷,所呈現的所有都只是假象,用來騙西方外國人的大型片廠式觀光商業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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