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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擁有的都是僥倖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張懸

現在的年紀是,不用特別去記,身體自然會告訴我們。以為可以一直維持著20幾歲時的生活作息與習慣就好,但身體早就無法承受那樣的燃燒,然後會有這樣一天,需要進醫院、讓醫生告訴我:你的年紀已經不適合用這樣的生活習慣處理,你到底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是啊,我到底有什麼放不下的?」醫院外的陽光刺眼,我問著我自己。身體出了狀況,開始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發覺擁有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僥倖,因為我自己都搞不太定我自己。

我到底有什麼放不下的?決定去曬曬太陽、流流汗、走一走。

早上五點半出門,像大學生那樣興奮;沿著海邊,到了烏石港,往遠方的神祕島出發。穿過黑潮,摘下太陽眼鏡,在恢復原色的眼光下,吹著海風,開始繞著龜山島一圈,聽著介紹,一整圈都是故事。船繞到接近龜首處時,再轉個彎,硫磺味開始飄起,原來這裡也有海底溫泉;風再大一點,硫磺味會一路飄到台灣岸邊,宜蘭頭城人靠著這味可以感覺要轉天了,因為東北季風要準備吹過來了。

再轉個彎、換個方向,原來烏龜的樣子是在另一個角度。回想起以前曾在哪裡和誰一起遠望過這座島,火車上、車上、海邊,我們總是在納悶:「到底哪裡有像烏龜?」原來,需要換個角度。

上岸前,再往深海移動,晴空萬里,台灣越來越遠,迎接我們的是一群活潑跳躍的海豚;船開始怠速著,等著一次又一次的跳躍,最後熄火,就這樣停在太平洋上,一點都不可怕,那近距離只有50公尺的跳,讓我覺得還有什麼放不下的?生命的感動,跳起來吧!

接著,帶著更好奇的心情,上岸了,但艱鉅的課題在等著我們,需要爬上總共有1706階且非常陡峭的401高地上看風景,『要爬到完嘛?』、『這應該是今年到現在運動量最大的時候』,各種聲音開始出現了;好不容易到了1000階,衣服整件濕了,『酸梅拿出來,我要休息了』、『這裡風景就不錯了,在這裡就好了』,各種阻止我們繼續往上爬的心魔又出來亂了。

『要放棄了嗎?』我問了一下我自己。我想起小時候和家人去爬台東鯉魚山,只顧邊走邊吃而跌落山谷的故事,又想起走過南橫天龍古道的畫面,還有那一年爬過史瓦濟蘭Sibebe Rock的趣事;往回頭看看想想,我想起了自己那些青春無畏的樣子,然後再多喝了幾口水、把汗擦乾、拍一張照,流汗疲累曬黑算什麼,爬就對了。

果然,1706階上的風景在台灣絕對看不到。龜首陡峭海岩的東南岸旁,冒著奶白色的海,那裡就是飄著硫磺味的海底溫泉,像是某種調酒一樣,漂亮的夏天顏色;轉個角度、往後看,高地下是龜尾的礫灘,還有乾淨可愛的小碼頭,我會永遠記住這炎熱的一天,下了船,飆著汗,在這裡,我就是海灘男孩了啊。眼光再放遠一點,台灣島就在眼前,雪山很長,蘭陽平原很平坦,那裡有蔥、那裡的田裡有稻草人、那裡的廟前有歌仔戲。平原上一片晴朗,山後的台北遠方卻烏雲密布,好有insight的天然景象,這片平原和海,是多少台北人短暫度過週末的小確幸?

回程,我緊盯著遠方角落的三貂角海岸,就睡著了,很放心地那樣、安心地那樣,吹著風,隨便靠著船的某個角落,睡。著;爬完這一趟,我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沒有什麼再比喝水更重要的事了,還有早睡、盡量少加班、自己吃飯的時候吃清淡點;往回頭想想看看,我想要用力找回我青春無畏,還有健康的樣子,我才可以一直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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