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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夏天,台北當代藝術館曾推出「V2_特區」數位藝術展,這裡頭有個名稱叫做-「地球播放器」的展品非常有趣,它透過一個類似iPod的播放器,可以聽見運行中的衛星根據其飛行下方地表所產生的即時虛擬「音樂」;當觀眾從選單裡挑出一顆衛星,除了可以馬上知道這顆衛星正飛到哪裡外,還可看到飛過地區的地形學剖面圖、衛星軌道與地面各地點的相對距離,並即時模擬出海洋、平原、山丘等聲響;異於展覽一向以視覺出發,這個展品雖然很科技,但卻帶點詩意,因為看不見什麼,只能憑聽覺,然後自己想像;很詩。

《最遙遠的距離》也是部從聲音開始發展的電影,從聲音發展出關係、從聲音找尋些存在、從聲音尋找治療、從聲音認識自己;這是一部很詩意的電影,來自一個很文學based的導演-林靖傑,文字很容易即可夾帶詩性,但畫面與敘事如何傳達濃厚的詩意,卻是不容易的;在這部電影裡,就像是在讀一首漂亮的影像詩。

我們習慣靠文字還有照片來記錄自己,但文字較為具體,而照片則較為明確,具體而明確,往往也容許我們多作些躲藏的修飾,所以寫出來的文字多半已經不是當下的心情,而自拍或被拍的照片,往往也像班雅明那樣,『我自己如同他人,我竟不斷在模仿我自己』;影像與文字,如果牽扯到自己,其實也是自身的消亡。

如果紀錄的媒介被換作為聲音的時候呢?也許我們會更認識自己;就像《最遙遠的距離》這部電影,很純粹地「聲音演戲」而不靠對白張力(配樂也驚人地少),於是突顯了導演說故事的風格,像個詩人也像是個哲學家,靜悄悄地、默默地、偷偷地在暗示觀眾:看到自己了沒?

片中桂綸鎂靠著聲音在城市當中應付生存,她坐在捷運木柵線裡,但耳朵聽到的卻是東海岸的海浪聲,她靠聲音來掩飾那些寂寞,而後她遠離了城市,為了尋找那些片段的聲音,但其實她為的也只是在聲音的迴路中找尋自己。

深情指數百分百的男主角不斷地錄音然後寄給分手的女友,中間可能夾帶點自言自語,但他也不過是藉由聲音在找回自己,從那段走不出的戀情裡頭。

心理醫師穿著潛水衣、戴著蛙鏡與換氣管,在台11線的公路上「乾泳」,越來越喘,那像是一段詩的重點,在告訴我們:你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在生活中「囚泳」著?非常文學性的橋段,勝過一切明白的對白與文字。

這三個被傷害過或正在被傷害的人,全都來到台東接受一種「遠離性的療傷」,他們分開但卻又各自走到海邊,帶著相同悲傷,好像解脫了,但又好像還是困在哪裡想不開。

明明我已經遠離了那裡、明明我已經面對最真實簡單的自己,但為什麼我還是看不見我自己?很矛盾的人生探討,但卻又是最真實的呈現,而且非常安靜地在陳述一種最遙遠的距離-不過就是自己和自己的距離。

我們每天都忙著在縮短一些距離,縮短論文完工的距離、縮短畢業的距離、縮短退伍的距離、縮短和老闆之間的距離、縮短成功的距離、縮短和誰誰誰之間的距離,但在專注縮短自己與人事物之間的距離的同時,卻忘了縮短自己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在被傷害過後,或是失敗過後、遇到挫折過後,會有種被掏空的感覺,因為我們竟和自己的距離如此遙遠,遙遠到無法發覺。

片中有句話是這樣:『無論身體上再怎麼親密,心底總有個缺塊是永遠都填不滿的。』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或更正確地說,現代生活、現代愛情不就是這樣嗎?剛開始我們總以為自己將永遠無法打發那揮之難去的失落,但一秒一秒過去,轉過頭來,也許還會因為自己的健忘狠心感到罪惡;然而,那缺塊還是在那裡,無論如何,它鐵定是在那裡,幾乎是與生俱來的。

於是我們開始讀詩、讀散文,讀到柯裕棻寫的那段:『既要迅速累積也要適時放手』時,突然像頓悟了什麼大道理般,高興地躺在客廳地板上,把Linkin Park開到最大聲,喧鬧自己空盪的空間,還有內心。

但我們都還是很怕面對自己,怕想起了什麼,或者觸碰了什麼,但其實我們似乎連面對自己的能耐都漸漸失去,因為我們常常站在自己面前,卻連自己都看不見自己;好詩的形容。

所以,開始紀錄,寫作也好、聲音也好、影像也好,都是種治療,是一種縮短、再縮短自己與自己之間距離的療程。

好存在主義式的文藝噢,難怪義大利的文藝青年會喜歡這部片(這部電影曾在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周競賽中獲得最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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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ncentkense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